4月7日下午两点，罗依尔在中华艺术宫有一场主题为“英国国家美术馆还能这样看”的艺术脱口秀，开场前半小时观众席已上座三分之一，志愿者王阿姨对着正进们的观众说，“每次来听这位老师的人都很多。”而在前几天，上海博物馆和刘海粟美术馆的演出，观众上座率也是如此。
“艺术脱口秀”创始人罗依尔
观众陆续进场时，罗依尔其实早已在后台准备PPT。作为“艺术脱口秀”创始人，3年多时间里他已完成了400多场脱口秀，除了担任上海博物馆年度合作讲师，中华艺术宫、刘海粟美术馆、昊美术馆、宝龙美术馆、上海东方艺术中心、长江剧院等上海各大热门文化场所都有他的身影，所以罗依尔真的很忙，用他的话来说：不是去现场的路上，就是正在制作PPT中。
从小到大，总是皮鞋、三件套的罗依尔
因为小时候吹小号、考级、比赛、演出都需要正装，罗依尔便有了穿皮鞋、西装三件套的习惯，金牛座的保守也让他喜欢标准，在大多数方面害怕改变。也许平时压抑多了，登台演讲反倒成为了他的平衡点。
“艺术脱口秀”刚创立时，大家知道艺术是什么，也懂脱口秀的样子，当观众问两者结合是什么时，罗依尔一般不会过多解释，而是先让他来听一场。
长江剧院脱口秀结束后，罗依尔与观众合影
因为并不是演技科班出身，没有天赋能靠独特经历和个人魅力逗笑所有人，所以PPT和干货量就是他的讲座支撑点。而制作一期主题脱口秀，罗依尔基本会在几个星期内将能买到的相关书单和纪录片全部看完，最终产出几百页PPT和90分钟讲稿。罗依尔认为，将内心的沉浸、压抑全部在台上释放出来，能够得到大家的反馈和互动，是一件非常棒的事情。
【为什么开始“艺术脱口秀”？】
为什么创办“艺术脱口秀”，得从一段“神操作”讲起。
长江剧院，罗依尔艺术脱口秀现场
你们眼中这位“痴迷艺术的男子”，年少轻狂时并不太懂得“资源利用”。母亲是上海师范大学艺术史教授，但罗依尔本科选择学习法语。母亲想与儿子聊聊艺术那些事，罗依尔却很叛逆，从来没用心听过母亲的课。好不容易在法国读硕士学了策展，与母亲有共同语言了，但在法国三年却兼任起了日本综艺字幕组组长。
罗依尔在上海协和双语学校演讲
这段“神操作”之后，罗依尔会法语、英语、日语，熟知与观众间的套路和对幽默的把握，也为“艺术脱口秀”诞生奠定了基础。不过直到今天，罗依尔回想起来最终觉得，从小对艺术耳濡目染的环境给他带来的影响是最大的。
要说“把讲座做成好玩的形式”这颗种子最早种在罗依尔心里，得追溯到2004年。当时轰动一时的“法国印象派油画”分别在北京、上海举办，上海美术馆展出时举办了一系列讲座，罗依尔基本都会报名，并后期根据录音再整理出知识点，还会另外去查找讲座中提到的作品，这样的过程“太累了”。当时罗依尔就想能不能有一个讲座，通俗解读知识点，有配图还能穿插视频、配乐、段子，让大家从头听到尾就像看电影一样。
中华艺术宫，罗依尔艺术脱口秀现场
从法国学成归来后，罗依尔的第一份工作是在中华艺术宫国际部，接触的第一个展览是2012年中华艺术宫开馆试展的“来自世界的祝贺”国际美术珍品展。第二年因为法语优势，罗依尔有机会参与巴黎奥赛博物馆珍藏展“米勒·库尔贝和法国自然主义”的布展。罗依尔觉得，“策展就相当于电影剧本，都是一种表达方式。观众能看到你的脑洞是不是有趣，展厅故事线是不是吸引人。”
几年前，新媒体技术还没有完成成熟时，罗依尔便开始以新锐观点策展，如张桂铭、卢辅圣的新媒体展览，并总想着在展览中添加可以互动的形式。当有机会在开幕式、采访、学校里演讲时，他侃侃而谈自认为新的东西。久而久之，罗依尔发现对于艺术，自己似乎可以说得不一样，“我可以把这些事情说得引发年轻人笑并喜欢上。”
于是，“艺术脱口秀”的概念慢慢成型。
【什么样的梗，观众容易接受？】
罗依尔亲自演示立体主义的表情
视频中随机采访的8人中，有一半认为罗依尔是个段子手。但其实即使做过综艺字幕翻译，一个人完成捧哏、逗哏、丢包袱，对他来说也是极大挑战。刚开始脱口秀时，罗依尔信心满满的埋梗，即使当时有搭档同台烘托气氛，实际效果却是观众根本接受不到笑点。“找梗”成了罗依尔无时无刻都在想的事情，“对我来说，你能在笑中记住一个知识点，这笑点就是我的学术。”
直到近百场之后，罗依尔才逐渐明白其实最简单直观的表达就是最好的梗：吐槽、装傻、提问互动，而现场效果最好的是高反差。
西班牙艺术配合西班牙舞
法国审美下的设计是这样，而意大利审美下的设计是...
“艺术类脱口秀，视觉和音效很重要”，为了营造更轻松氛围，罗依尔在讲解西班牙艺术时，会邀请舞蹈老师配合；在讲解俄罗斯文艺复兴时，以视频+旁白的方式，吐槽大厅“这么闪亮，根本不文艺复兴”。很淡定与你聊法国和意大利审美时，前一张还是镶满珠宝的古董宝箱，一下秒就变成了不锈钢锅。这样的反差，很好玩而且观众也乐于接受。
讲莫高窟时最幸福，有种被古代PPT包围的感觉
不过“梗”也有地域性，作为唯一一位在敦煌九层塔前演讲过脱口秀的人，罗依尔曾在敦煌学院以都市眼光介绍敦煌，面对有学术基础的观众，一句“火宅喻品”成为当晚最大的笑点。但如果同样的方式在上海，可能几乎没人能懂。
三位西方大师在创作态度上的对比介绍
罗依尔认为，在碎片化学习的时代，观众能用60～90分钟来听一场脱口秀，“对演讲人来说算是很荣誉的一件事”，所以他尽量在有限的时间里，叙说出一个含有大量的知识点的故事。
一场讲座里，罗依尔还会“突击抽查”。你会经常听到罗依尔反问观众，“你们觉得哪张作品好？”“这两位艺术家作品有什么区别？”“你看拉斐尔是不是优秀的乙方？”，并让观众举手投票……10分钟前讲的知识点，观众能马上懂并作出判断，这样的反响让罗依尔很有成就感。
因小汉斯·荷尔拜因(Hans Holbein the Younger）《The Ambassadors》画面中的毯子，而引发的知识点
《The Ambassadors》作品背后的历史环境
为了区别艺术脱口秀和讲座，罗依尔在属性选择上也是一半学术一半搞笑。在艺术编年史主线中插入中西方差异或同历史时期的对比。如，法国画家小汉斯·荷尔拜因的《The Ambassadors》中，为什么桌子上会出现土耳其手工毯？说明当时法国国王已与土耳其结盟。为什么结盟？从一张历史地图上发现，法国的领土已经被哈布斯堡家族包围，只能与英国交好，并默认土耳其发起战争。
3月在刘海粟美术馆的脱口秀中，罗依尔提出一个学术性问题，被观众直接回答了出来。面对现场破梗，罗依尔抱有欢迎态度，“脱口秀的优势就是临场感，能直接与观众对视、互动就是核心。有人愿意主动回应本身就是很好玩的事。而及时与观众互动，更是现场最好玩的事情。”
【粉丝群体“养成记”】
中华艺术宫脱口秀结束后，罗依尔与观众合影，可以看出现场年龄层跨度
粉丝从0到千，从最开始定位的中产40余岁“知识焦虑”型女性，到现在8至80岁老中青大跨度。在视频中，我们也特地问2位小学生“能否听懂罗老师提到的属性？”，她们给出的答案是“轻松理解”。
即便有粉丝群，但加罗依尔还是会得到即时通过，这就是罗依尔的处事方式，保持与粉丝的紧密“粘度”。他会经常在上与粉丝互动，看大家的反馈，以至于他所说的主题几乎是大家想听的属性，如博物馆系列、敦煌系列、印象派、文艺复兴的世界文明史等等。
近期，除了脱口秀，罗依尔也准备开通直播。但是他把属性的主动权交给了粉丝，你可以提出任何对“印象派”的疑问，剩下的他来帮你找答案。
脱口秀现场观众
对于脱口秀的定位，罗依尔很清晰：商业化，重普及。
展览爆炸性增长说明时代对文化艺术的重视度已提升，但你会在展览现场花10分钟看一件作品吗？如果没有好的解读方式，也许很多观众只是走马观花，因此才衍生出对讲解的需求。“我可以通过多种方式进行深度讲解，或者用90分钟仅介绍一幅画，从这幅画里牵扯出背后的整个时代、各个国家的关系、艺术氛围、技法等等”，罗依尔觉得，现在做的是对展览外延的知识扩充。
罗依尔
至于商业化的想法，目前罗依尔考虑得很简单，如果有人愿意为艺术消费，“对我来说，就是最大的认可和支持”。但不管是现场效果还是前期准备，“我唯一坚持的就是把属性做好。”
艺术脱口秀持续现今，最大的变化是粉丝鉴赏力越来越高，而罗依尔也在这变化中，不断加入深度属性。他认为，在努力过程中见证成长，这样才更有成就感。
